开车去越野
有道是“同德为朋、同道为友”,但我和我的一位朋友却是因为“志同道合”而“分道扬镳”。
背起相机,发动越野车,然后驶向陌生的方向,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种业余生活方式。每每归来,我的那位朋友总是在第一时间为我“接风洗尘”,然后饶有兴致地看我拍的照片,听我讲沿途见闻。每每又总是那句始终不变的邀约:“下次咱一起开车去越野。”
为了这个夙愿,他索性也买了相机,换了四驱车,甚至还把自己的车进行了改装,配置了各种应急和救援设备,车身上贴满了“穿越西藏”“征服无人区”之类的豪言壮语,霸气十足。后来,他又索性加入了一个“越野俱乐部”,成了标准的“越野一族”。
一个周末,他说他们俱乐部有活动,邀我去现场“感受一下”。
那一天正风和日丽、花红柳绿,十几辆越野车呼啸着涌到郊外的一个山脚下。原来他们的活动就是要在这里进行比赛,看谁够勇敢,比谁车更好。顷刻间,发动机轰鸣,狼烟四起,越野车就像发疯的野牛,嚎叫着冲向山巅,加油、冲顶、越障、急转……燃油的气味伴着人群叫喊声弥漫在山谷间,春草初发的山坡上,轮胎轮番碾过的印痕就像是被利爪抓过留下的伤疤。
活动结束,朋友大呼过瘾。问我拍照片了没有,我说:“没有”。
此后,我再也没有参加过他们的活动,也没再约他和我一起“开车去越野”。只是每次再见面,他总是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让我看照片,然后眉飞色舞地说这里有多美、那里有多好玩,劝我这里“一定要去”、那里”必须要去”……
一次,他和一众车友开车去了西藏。回来的“接风宴”上,他滔滔不绝地讲起了他的游历,边说边把手机伸到我面前,用手指划过一幅照片:“看,这是在无人区……真的很刺激……”照片上,一群人在一排越野车前举着“剪刀手”,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西藏的苍茫旷野对于困倦在城市钢筋水泥建筑里人来说无疑是充满诱惑的,是大自然用了亿万年的造化雕刻出了天地间的壮美。仓央嘉措说:“我磕长头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在高原的净土上,就连青藏铁路也不得不扭曲着自己的延伸,只为给藏羚羊让路,给山水绕路。
“怎么样?”他问。
“不怎么样!我只看到了蓝天雪山背景前你们放纵的表情。”我回他。
我近乎尖刻的语言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兴致,依然神色飞舞地畅谈着他下一次“穿越”的谋划。几杯酒过后,也许是酒精的作用,我情绪有点失控了,“西藏需要膜拜,不需要穿越的;无人区需要敬畏,不需要征服。越野不是撒野……”我的一阵猛火输出让朋友也坐不住了,他直接回呛:“你那叫‘越野’?你连个山坡都不敢上你还好意思开越野车!”
朋友说的也是事实。那一次我带他一起来到大山深处,把车停下来想到高处拍照片,朋友执意让我开车上去:“怕什么?越野车还上不了这个山坡?”诚然,我的车足以轻松涉过半米深的水、爬上四十度的坡。但是,我不想,我也给他解释不了原因。我就是愿意一步步走上这个山坡,然后再气喘吁吁地回看自己走过的路,把镜头对向那远处的风景。但这一段过往旧事成了他现在怼我的梗。
作为朋友,我们曾经以同样的方式面向远方,但最终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开车去越野,是我们的开始,也是我们的终结。
如果一定要去“越野”,或许我更愿意去骑上一匹马,至少没有车痕、没有烟雾,静静地踏过荒野,走进那一片灿烂花开的心田。(郝杰)